《武汉工程大学学报》 2010年06期
91-93
出版日期:2010-06-30
ISSN:1674-2869
CN:42-1779/TQ
殷墟甲骨文时称的分类及来源
时代在发展,科技在进步,现今社会,我们拥有着各种高科技的计时方式(手表、手机等),却难以想象古代人类的计时是怎样的一种情形。根据黄天树(2001)和(2005)的论述,我们可知殷时白天时称大约为25个[1],夜间时称有15个[2],数量可谓庞大。本文以此为基础,归纳殷墟甲骨文时称的分类及来源。殷人给时称命名,因受当时科技发展的限制,主要是根据自然现象,其次是按照当时人的固定性的生活行为,除此之外,还利用当时仅有的计时工具来命名。现分述如下:1根据日、月的活动及其光与影的变
化命名的时称根据日、月的活动及其光与影的变化命名的时称主要有三个方面的情况。1.1以“日”为形符的。这一类表示时称的词如:“早”、“旦”、“”、“昞”、“昼”、“督”、“昃”、“暮”、“昏”、“晻”等。“早”,会意字,甲骨文作“”,小篆字形是上“日”下“甲”,写作:。“甲”的最早写法像“十”,指皮开裂,或东西破裂。“早”即天将破晓,太阳冲破黑暗而裂开涌出之意,指早晨。“暹”,原字形结构为从“日”从“隹”。李宗焜(1994)说:“暹,日光升起之意,暹如为时称,有可能指天明的时候”[3]。此外,《集韵》中也有类似注释,即“暹:日光升也”。“昞”,饶宗颐说:‘此字从丙从日甚明,盖当释‘昺’。《广雅·释诂》:‘昺,明也。’字与“曙”、“昕”并列,则昺乃指旦明时也”[4]。“昼”,从日,从畫省。从日,表示太阳;从畫,表示一种界限。《玉篇》云:“昼,知又切,日正中。”从而可知:昼乃中日时分。“昃”,甲骨文作“”,《说文·日部》:“日在西方时侧也,从日昃声”,形声字,本义为太阳西斜时。“暮”,日且冥也,从日在茻中。古字作“莫”,其甲骨文字形为“”,像太阳落到草丛中,表示天将晚。“暮”乃后起字,本义是指日落时,表傍晚。“昏”,甲骨文作“”,从日,从氐省。“氐”是下的意思。合起来表示“日已下沉”,其本义是指黄昏之时。上述都是从“日”的字,此外还有“日出”、“日爯”、“中日”、“日”、“入日”、“黄昃”等时称均是以“太阳”的活动为观测点,根据太阳的位置来给各个时间段命名。1.2以“月(夕)”为形符的这一类的表示时称的词如:“夕黄”、“夕夕”、“夙”、“夕丧”。“夕黄”,会意字。甲骨文字形为从“夕”从“”。“”字裘锡圭认定其为“黄”字的异体,故此字可隶定为“夕黄”,从“夕”、“黄”声,所指时段大约为黄昏。“中夕录”,“夕录”是会意字,甲骨文字形为“”,学术界已界定为从“夕”、“录”。“中”表示中点,所以“中夕录”是表夜半的一个时称。“夕夕”,会意字,甲骨文字形为“”,据其字从“夕”来看,应是夜间的一个时称,但具体表夜间的哪一个时段呢?《甲骨文合集》第20964及21310条卜辞:“癸丑卜贞:旬?五月。庚申寐人雨自西,夕夕既。”可知,“夕夕”从时序上比“寐人”(后文有详述)更晚,可能是指庚申夕和辛酉夕相交接之时,与当夜半讲的“中夕录”时段相当。“夙”,会意字,甲骨文字形为“”、“”、“”。大约指下半夜至天明前之间的时段。“夕丧”,甲骨文作“”、“”、“”,从“月”、“喪”声,裘锡圭先生[5]、李宗焜先生都认为其是“昧爽”的“爽”字,所以“夕丧”字所表时间是旦明以前。此外,还有“月出”等均是以“月亮”为观测角度来给时称命名的。第6期姜华艳,等:殷墟甲骨文时称的分类及来源
武汉工程大学学报第32卷
1.3上述两类的结合除上述两类外,还有兼从“日”、“月”表时称的词,如“明”、“朝”。“明”,“”会意字,甲骨文以“日、月”发光表示明亮,此明亮即是天明时刻。“朝”,会意字,甲骨文字形为“茻”。表明太阳已从草丛升起,月亮还未落,指日出到早餐时,泛指早晨。2基于人类群体的固定性活动从而
得名的时称常见的人类群体的固定性活动及时称的分类,主要有以下三种:2.1饮食民以食为天,饮食是生存的必须,古人每天就食的时间大体上也是稳定的,所以以此为记时标准是较可靠的选择。凭借饮食时间而造就的时称有“大食”,“小食”,“食人”,“羞中日”等。“大食”、“小食”据董作宾先生1945年考定,分别相当于后世的“朝食”、“蚤食”,“夕食”、“晡食”。《甲骨文合集》第20961条卜辞:“丙戌卜:三日雨?丁亥唯大食雨。”这条卜辞的大意即为丙戌当日贞卜三天内是否会下雨。验辞记载丙戌的晚上没有下雨,到丁亥日朝食的时候落了雨。“食人”当指“大食”。这从《甲骨文合集》第20908条卜辞中可以找到例证:“三月乙卯卜:丙辰雨?余:‘食人雨’。羞中日雨。”据查,“中日”是正午十二点,“羞中日”是快吃午饭的时间,而这句卜辞中的“食人”当在“羞中日”之前,约当今上午十时,与“大食”是同指。“羞中日”,黄天树(2004)考释其可能是一个表示一日内时段名称的词组,“羞”本义是“进献”,引申为“进逼”、“逼近”,“羞中日”即为“接近中日”之义。笔者认为黄天树的“羞”引申为“进逼”,此解释牵强。笔者认为,甲骨文“羞”应释作珍馐的“馐”义,即和饮食有关,表示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。2.2劳作中国社会发展到商代,小农经济大致成型,农耕的艰辛自是不言而喻。“日未出而始作,月已悬还未歇”是劳动人民生活形象的写照。“晨”,“郭”二字便把这种生活诠释得淋漓尽致。“晨”,其甲骨文字形是“辳”,上从“林”,下从“辰”。《说文》释“晨”曰:“‘早’,昧爽也;‘辰’,时也。丮夕为“夙”,臼辰为“晨”,皆同意。‘辰’有日出之意,‘臼’表双手操作,故“晨”字会“日出而作”之意。”所以,“晨”表日出之时,是因其有“日出而作”的意味。《甲骨文合集》第23520条的卜辞便是用“辳”表早晨之时的:“壬申卜,即贞:兄壬岁,惠辳?贞:其昏?”这是条对贞,所以“辳”与“昏”也是对文,皆为时称概念。“郭”,甲骨文作“”,本义是指在城的外围加筑的一道城墙。后慢慢发展,借指为时间概念。《甲骨文合集》第29793条卜辞曰:“中(日至)昃其雨?昃至郭不雨?”第29801条卜辞也有“昃至(郭)兮其雨?郭兮至昏不雨?郭兮至昏其雨?”的记载。据陈梦家先生之见,由上述卜辞可知“中日”、“昃”、“郭兮”、“昏”是先后为序的。假定中日为正午十二时,昏为下午六时,则“昃”与“郭兮”为下午二时与四时。“郭”与“兮”是“郭兮”之省。“郭兮”即在“昃”、“昏”之间,应相当于“初昏”与“夕”。笔者认为,“郭兮”当是劳动人民在田地里劳作,直到日落才回家,足见其劳作的艰辛。2.3休眠古时人类的娱乐生活很少,卧息时间非常稳定。“寐人”便是表示卧息时间的词之一。“寐”的甲骨文字形为“”,是由“”、“人”、“口”三个部件构成。在甲骨文里加“口”的字和不加“口”的字,其义是一样的,“口”旁是文字中的增饰成分。据此,“寐”字当视为“”、“未”的合文。形旁“”,字形表房子里有一张牀,可能是“寝室”之“寝”的初文。而“”字字形正像一个人在寝室的牀上休眠,当是“寐”字的初文。甲骨文“”字是个会意字,其后才改造为从“”、“未”声的形声字,作“卧息”讲。至于“寐人”确指哪一时间段,我们可从云梦秦简乙组《日书》中的一条记时简文中找到解答:【鸡鸣丑,平旦】寅,日出卯,食时辰,暮食巳,日中午,日昳未,下市申,春日酉,牛羊入戌,黄昏亥,人定【子】。这条记时简文是把一昼夜分为十二份,并以十二辰来表示。“寐人”乃指人卧息睡眠之时,其所指时段大略介于“黄昏亥”和“人定子”之间。3利用计量时间的工具来标时的这一部分表示时称的词如“鼓”、“三鼓”、“五鼓”。“鼓”应该算是最早的人为计时工具了。“鼓”字甲骨文作“”形,或作“”形,是个名词,指鼓乐,但同时也借“某鼓”表一种时间概念。《甲骨文合集》第14932条卜辞曰:“贞,昃人,王侑報于之,亦(夜)鼓?”此处“亦(夜)鼓”的意思,可参看沈建华先生《甲骨卜辞中所见的鼓》一文中的解释:“由‘昃人’至‘亦(夜)鼓,皆舆时序有关’,明显看出不是指鼓乐,而是表示一种时间概念。《周礼·地官·鼓人》曰:‘凡军旅,夜鼓鼜’。郑玄注引《司马法》云:‘昏鼓四通为大鼜’,夜半三通为晨戒,旦明五通为发昫,是一夜三击,备守鼜也。”由此,我们可知,这条卜辞里的“鼓”当做动词,从下文看,可能指敲击“鼓”一通之时。且“昃”和“亦(夜)鼓”对文,与时序有关,故“夜鼓”也应表时间。卜辞除了(一)鼓外,还有“三鼓”、“五鼓”之语。如:未贞:畀朿于兹三鼓?(《屯》2576·历二)(贞):惠五鼓,帝若,王(受)有祐?(《甲骨文合集》第30388条)《殷虚文字甲编考释》(第168页)对上第二条卜辞考释说:“五鼓,盍谓击鼓五通。”确实,中国古代一夜分为五更,每更约两小时。上引“(一)鼓”、“三鼓”、“五鼓”,可能指更鼓,是指夜间计时的单位,以击鼓的次数来计时。4结语总之,殷人由于囿于当时的科技水平,晴天主要依靠“太阳”和“月亮”及其光与影的活动轨迹来定作息:夜间则通过那时最为先进的计时工具——“鼓”来定时。此外,便根据人类自身的较固定的行为,如:每天必须的时宿、劳动等作为一天其他行为的参考。笔者通过这篇论文主要是说明:殷人在给时称命名时,白天多以太阳及人类活动为参照,而夜时更多地依赖“鼓”来标时。